【金光|藏溫】龍骨之眠
#金光布袋戲 #藏溫 #藏鏡人 #神蠱溫皇
※藏溫合誌《藥石無醫》解禁。
※主題為中藥(龍骨)
轟隆轟隆,天瀑倒影如白龍,奔騰於冷澈茶水中。
誰的手指正眷戀於書頁,半晌才肯動一下。
咚咚咚咚,誰的跫音總是急急躁躁。
一掀沉黑衣襬,來者跨步入座。
「溫皇,你何以來遲。」
聞其嗓,雄厚依常,唯甫練功完畢,氣息未整。
被喚者慢條斯理地終於翻了一頁,道:
「將軍,山高路遙啊。」
聽他不以為然地一哼,溫皇淺笑,又道:
「尚且,一路上花草艷麗,叫溫皇怎能不駐足觀賞一番?」
正值春光,奼紫嫣紅在對方一身鐵甲後,遠遠搖曳生姿。
「廢話很多。」幾句往來間,桌上一杯茶已被飲盡。
嘩啦嘩啦,一雙戰士的手敏捷地捉起茶壺,再倒了一杯,咕嚕咕嚕喝光。
喀、空杯擲桌回響。
「千雪呢?」
而溫皇埋首於書本中,未置一答。
他也不跟他計較——想必千雪不是去張羅下酒菜、便是在哪處練刀了——隨即話鋒一轉:
「又在看什麼書?」
隔著面具,他的視線落在溫皇指尖愛不忍釋的那本書。
只見溫皇垂著眼簾,仍然沒有搭理的意思。
弄得他難得提起興致一問,卻搞得像熱臉貼了冷屁股一般。
索性他不說話了,瞟了沉迷的人一眼,逕自喝起茶來,一杯接著一杯。
不一會兒工夫,茶壺已輕。
「羅碧。」
終於,溫皇唇動。
「你說,這世上有龍嗎?」
「龍?」
羅碧詫異,這才注意到溫皇正閱讀的那本書書名——
「九龍天書?」
「嗯。」溫皇悄悄翻頁,雙目片刻未離,「你就不好奇嗎?」
「龍……」羅碧試圖搜索腦中的情報,「我記得,那是中原的傳說。」
「如果,不只是傳說呢?」
溫皇抬眼,對上羅碧挑眉。
「是傳說也好,不是傳說也好,重點是——」羅碧兩手抱胸,「這世上,沒有龍。」
「因為沒人見過?」溫皇放下了書冊,喉頭滑動。
「沒人見過,是否等於不存在?亦未有人見過真正的神佛。」
「神佛是信仰,不同。」
羅碧與溫皇雙目交接,試圖找尋他到底賣什麼關子。
「在中原,龍與神同。」溫皇手使羽扇,搧起和煦微風。
「況且這世界,不只苗疆,不只中原。」
溫皇之扇,搔掠過書封上的四個字。
「你聽聞過九界嗎?」
「九界?」
「包括苗疆、中原在內,共有九個地界,每一地界都有一頭龍代表。」
「你要說,其非神話,亦非傳說?」羅碧沉聲,頓時對這些文字的彎彎繞繞失去耐性:
「在我看來,不過是假託蠱惑的創作!」
「羅碧啊,」溫皇忍俊不禁,「這本書你可連一個字都還沒瞧呢。」
「九龍天書,這名字就足夠說明了。」羅碧不以為然:
「盡信書不如無書!難道書上告訴你不只有龍,還有龍之所在?」
「非也。」溫皇眼底,平靜不見波瀾,「只是突然好奇,因這書上所寫,遠超你我所知。」
「那我倒要問——你溫皇以為,這世上有龍嗎?」
「如果,吾說有?」
溫皇從衣袖裡掏出了一小袋物事,取出。
「這是?」羅碧看著溫皇攤開紙張,顯露包覆其中的碎片。
「龍骨——這種藥材能安神,對穩定功體亦有助益。」
「你要說,這是龍的遺骨?」
「佛有舍利,王亦有骨,龍骨不奇。」
「王存在過,自有王骨,佛開悟過,自有舍利,不曾聞龍。」
「你我知曉王與佛的存在,難道不是因為書冊記載嗎?誰又能證明,他們活著的模樣?」
「哼!」羅碧氣勢萬鈞。
「即使有龍,也不一定是你我所知的模樣。」
「哈。」溫皇游刃有餘。
「願聞高見。」
「在中原,不是有一說葉公好龍?當真龍出現時,人反而嚇跑了,可見得真龍與你我所知的模樣有所差距!」羅碧拍案,「所以你說這龍,還是人們認知的龍嗎?」
「這說法……挺新鮮的。」
溫皇以扇掩嘴,遭到羅碧怒瞪,不慌不忙地笑道:
「原來好友對中原文化,亦有獨到見解。」
「你有意見?」
羅碧一雙炯炯目光與溫皇的纏咬,一場激烈對立已無可避免。
「老規矩。」溫皇身影旋起,一轉眼、白衣與無雙劍已出。
「正合我意!」羅碧擊桌一躍!
當兩個男人意見不合時,最簡單明快的解決方案——
「藏仔!溫仔!哇靠你們怎麼又打起來了!」
瀑流依舊,不捨晝夜。
彼時年少輕狂的他們尚未知曉——
悲歡離合,生死交錯。
* * *
『主人,你要去哪?』
光陰如箭、白駒過隙——記得那日,是極其平凡的、還珠樓的一日之晨。
已過知天命之年的溫皇起了大早,裝扮整齊,竟要出門。
『鳳蝶,心機溫仔出門前怎麼說?』千雪先一步來到。
『主人說——』鳳蝶以衣角拭淚,勉強穩住聲調:
『他說,要去尋龍。』
天地不容客——羅碧——尚在門外,腳步嘎然而止。
自那天起,神蠱溫皇——任飄渺——絕跡江湖。
「依閣、閣下的症狀……以龍骨入藥,效果最佳。」
「這……龍骨埋藏之所?小的不知道啊!」
「小的只是一介鄉野大夫,怎知龍骨源自何處?」
「還是沒心機溫仔的消息嗎?」
睽違數載,年月飛逝更速,千雪與羅碧相對,悄然嘆息。
「藏仔,你也找了他十幾年了。」
羅碧鬢角,更添白髮蒼蒼,唯獨雙眼,灼灼如豹。
「鳳蝶代管了還珠樓、七巧長大了成為俠女四處闖蕩……」
千雪同羅碧飲著美酒,不禁話起家常。
「鳳蝶和劍無極的孩子、蒼狼的兒子也都大了。」
望著一旁空著的座位和斟滿的酒杯——自溫皇失蹤,便一直保留著——千雪特別感慨。
這十年來,羅碧不只踏遍苗疆中原,更遠至海境羽國——
任何「他」可能會去的、任何「他」可能不會去的——
「藏仔,你說心機溫仔是不是……」
語至酒盡,千雪禁不住說出埋藏心底的話。
「哼!」羅碧唰地一起身,「找到他前,絕不罷休!」
「藏仔,你醉了。」
「誰醉了!」
見外頭夜色漸明,羅碧低聲一吼,正要走,千雪亦起,往羅碧手上塞了一囊袋。
「藏仔,這些龍……藥材你還是帶著備用——能安神的,你知曉如何煎服。」
羅碧頷首,不疑的步伐再次踏上旅程。
* * *
『羅碧,你說,這世上有龍嗎?』
他記得清晰,溫皇失蹤前,某一夜,他倆同衾。
『龍?』完事後的餘韻仍濃,羅碧先任溫皇的指尖在他掌腹搔弄,然後反手捉住了那調皮的手。
『又打我主意,要試劍?』將近在咫尺溫皇拉得更近,羅碧以齒嚙咬其耳。
『哈。』溫皇在羅碧懷中輕顫,語似有些愉悅,『好友,這麼久了,還不相信溫皇以誠待人?』
『信你——有鬼。』甫告一段落的情欲,又蠢蠢欲動。
『而且龍,不是早見過了?伏羲深淵開啟、元邪皇燭龍之威、海境龍裔血脈……』
『九龍是地脈,而龍裔充其量只是承繼龍的血脈,非龍本身。』
嘴上道著明語,溫皇與羅碧的五指在下交纏暗鬥。
『好友,你難道就不好奇、不想知道——』
溫皇的手掙脫了掌控,探上羅碧斑白鬢角挑揉,將之往耳後一覽。
由窗稜紙處透入的月明,隱隱照亮羅碧的臉部稜線。
『這世上到底,有沒有龍?』
旅中,夜半,羅碧輾轉忽醒。
鼻息裡,是誰熟悉的、淡雅之香。
窗外傳來響聲,滴答滴答拍打屋簷——
下雨了。
今日,既不見龍影,溫皇亦無蹤。
而羅碧失眠的症狀與日俱重,一醒覺,再難入睡。
雨勢漸大。
起身,他給自己倒杯茶水,腦內思緒將那些搜索過的、未探詢的地方都轉了一遍。
接著羅碧耳裡,清楚傳來琴音——茶水彷彿隨之泛起漣漪——
『好友,方才那一刻,你在想什麼?』
剎時,羅碧這才想起,有個地方,他竟從未找過——
「又被他騙了!」
天亮,灰濛濛的雨雲覆滅青天,依然擰擠著沒止沒休的雨水。
然羅碧才不管這些,雨也不擋一下,以疾風厲雷之勢,來到還珠樓門口。
「讓神蠱溫皇出來。」
只見出來迎客的侍女面露困惑,既不知來人、亦未聞他口中之人。
換了鳳蝶出來,見是羅碧,歉然道:
「藏鏡人,其實……主人他……」
「讓他出來!」羅碧打定主意,站定原地,「我就在這等著。」
羅碧意決,鳳蝶也不好攔阻,只得應聲,入樓通報。
待數個時辰,羅碧終見一人影緩緩踱步而出,與記憶中分毫不差。
「神蠱——溫皇。」
是怒,是喜,是哀,是樂……
沉澱二十年之思,一時間竟也難道出口。
「羅碧。」
「嗯?」
「走吧。」
「去哪?」
他倆間的對話,彷彿這二十年的間隔從不存在。
「吾欠你,一場旅行。」
旅行——這要是說給千雪聽……不,即便是對二十年前的他們自己訴說,都難置信——
而現在,羅碧與溫皇正身處一場旅行的途中,尚未知曉目的地的。
溫皇不說,羅碧不問。
或前或後,並肩無語,儘管一路走走停停,尚能湊合。
有時,溫皇說故事,羅碧聆聽;抑或,羅碧道見聞,溫皇搖扇。
沒新鮮的說了,便有一搭沒一搭說起過去那些趣事。
話語盡,或相對、或背靠,閉眼同床,深入夢鄉。
困擾羅碧多年的失眠症,彷彿一夕全好。
這段日子,和平得不像溫皇、不似羅碧,卻是只有他倆懂得的真實。
本質上,他和他都是隨心所欲之人。
直到,有一天——
羅碧睜眼,不見溫皇。
外頭又下起雨。
他披衣,依循殘香,於屋子四處轉了幾轉,終在盡頭,望見一樹,開滿了花。
雨滴如劍,扎在羅碧身上。
被淋了一身濕冷,他趨近樹下,恍若預知、又彷彿裝作不曉……
花雨紛墜,一碑而立,碑上之字闖入眼簾——
「神蠱溫皇之墓」。
惟羅碧不信,四下無人,他眼眶一紅,用盡畢生絕學,挖土開棺。
然而,令他詫異的是,棺中無人。
只見一把再熟悉不過的劍,橫躺於內。
他怔了良久,不能回神,不知多少時間流逝,耳底才響起誰的嗓音:
「羅碧。」
回首,他頓見一抹白髮於雨中飄揚,神情淡然。
「任……」他怒火竄升,正欲開口。
孰料,緊緊跟隨了羅碧大半輩子的面具「喀」地脫落,墜入一地泥濘。
雨無情,劍無意,心蒼面冷。
羅碧驟咳了幾聲,接著便吐出與幾瓣豔藍——眼前花樹一模一樣的——
「好友。」
天藍花舞襯托任飄渺一身白潔,真美,羅碧心道。
「氣消了嗎?」
他拾起面具,卻再也沒戴上。
劍與鐵面,始得同船。
* * *
『爹親,無心和苗疆您不用擔心。』
曾幾何時,他的女兒已長成比他更堅毅的模樣。
『找溫皇先生要緊——』
相仿的雙眼,交換只有彼此了然的無聲默契。
「藏仔,你終於找到了心機溫仔。」
「是啊,千雪阿叔……又到了開花的時節。」
不約而同下卸去公務,千雪與無心並肩,凝視著眼前兩株花樹燦然。
「沒想到,竟是這樣的結果。」
無心啞然,肩負苗疆大祭司至今,她以為自己已足夠堅強、不輕易掉淚了。
千雪則是凝視著墓碑,神蠱溫皇四字旁,是誰刻上的四個字——天地不容。
「千雪阿叔,真的,有所謂的吐花病嗎?」
「我一開始也不知曉,後來才知道,確有這樣的傳說,這種花以單相思者為養分,唯有誠懇向對方吐露情思者,方能擺脫被花吞噬的命運……」
「那爹親和溫皇先生——」
「無心啊。」千雪闔眼,回想起溫皇跟他提起絕症之事,「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。」
「無心明白了。」她點點頭,「千雪阿叔接下來有何打算?」
「我啊……可能會去尋找一個人。」
「家人嗎?」
「姑且算、曾經是,你呢?」
她笑而不答。
千雪與無心望向漫天飛舞的花瓣,轉身,步往各自的方向。
傳說,有一村落,兩株花樹比鄰相生。
有人言,乃有情人不得互訴衷情而化。
亦有人語,樹下,埋著兩龍——
龍骨共眠。
眾說紛紜……當然這些,都是無稽後話了。
(02/04)
藏溫就是彼此的龍骨(安神藥)!!!
其實我還是趕著交很多東西都沒有寫出來......【反省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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