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金光|苗疆三傑】瀑布、美酒、老地方
#金光布袋戲 #苗疆三傑 #藏鏡人 #千雪孤鳴 #神蠱溫皇
※三傑小料合本《五岳倒為輕》參本文解禁
※武俠架空背景
——武林至尊藏鏡人遭反對勢力追殺,下落不明。
消息前腳捎至、當事人後腳便踏入還珠樓。
彼時,房內,一身凜凜白衣的男子已佇立多時,如靄靄雪白之長髮高束、繫冠整齊。
「樓主。」負劍者欠首。
男子背影高峻挺拔,如寒鋒沉穩又逼人,只聞他「嗯」一聲,來通報的人才續道:
「藏鏡人帶著千雪孤鳴前來。」
話音未落,一雙步履如戰鼓,咚咚咚咚焦急闖入。
「溫皇——」戴著面具的男人背上挨著另一個,一見白衣人便改了口:
「任飄渺!」
被喚者回首,頓時,兩雙瞳孔交集,電光石火,直到掛在來人肩膀上的那條手臂動了動。
「酆都月,下去吧。」任飄渺一擺手。
「是……」
待人一退,藏鏡人二話不說,將千雪孤鳴往還珠樓主床上一放。
「救他。」
「你呢。」
任飄渺與藏鏡人相互背對,誰也看不見誰的神情。
「這點傷,不礙事。」
「好友。」
空氣沉滯,唯傳千雪孤鳴的喘息。
「我能自行處理。」
聽藏鏡人腳步一轉便要離開,任飄渺再次提嗓喚之:
「羅碧。」
任飄渺的劍、藏鏡人的掌,二十餘年來,不曾相讓。
歲月、交情縱橫思緒中,尋遍萬語千言,終究徒勞。
任飄渺從衣衫裡取出什麼,眼睫不眨一下便往背後擲去。
包覆白紙裡、藥丸大小的什麼落入藏鏡人的掌。
「保重。」
回答他的,僅有房門闔上的回音、及步伐錚錚,迅速消逝聽覺邊界之外。
「羅碧好友,你要吾救,千雪若知,豈會善罷。」
一聲嘆輕不可聞,任飄渺卸去白袍,換上藍衫,持扇垂目。
「藏仔、溫仔……」
千雪孤鳴傷勢雖已獲控制、卻雙目緊閉,仍在夢中。
「夢,總是該醒。」再抬眼時,溫皇道,且喚了一聲:
「鳳蝶。」
「主人。」幾乎同時,一少女於外應聲,似等候多時。
「取蠱來。」
任飄渺或溫皇——同個人,樣貌雖變,難以捉摸的眼色仍是同一副。
* * *
江湖人聚,熙來攘往,有商旅過客,有亡命之徒,形形色色,好不熱鬧。
朵朵紅梅鮮豔綻放,點綴冷冽冬日,陽光拂照,順道而去,不遠便見一座棚子。
幾張桌椅,平凡、俯拾皆是。
「老闆,來點酒菜!」
三位俠士走入,其中一位高喊道。
「不賣酒!」老闆抬頭,半張臉孔藏在面具之下,雙目透露一絲狠戾。
「那總有吃的吧!」
「不賣吃的!」老闆語氣一沉,更沒好氣。
「哇哇哇哇,我們走了這麼多里路,風塵僕僕,才終於找到一家店,酒也不上,菜也不給,要我們怎麼辦啊!」
「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!」老闆憤憤轉身,「有意見,去下一家吧!」
沒見誰做生意還這麼氣勢洶洶的——三人面面相覷。
然而,就算不餓,也渴了。
「老闆,我替我的同伴向您道歉。」公子模樣的人上前,禮貌欠首。
「問老闆,這間棚,賣什麼。」另一位接口道。
「賣茶!」也不等客人答應,老闆已逕自動作起來。
三人互看了一眼,想說至少有得喝,也不再計較,乖乖找了桌椅坐下。
不一會兒,三杯茶上桌。
「你們聽說了嗎?武林至尊換人當了。」
「蝦毀!竟然換人了喔!」
「隨風起,你可知,武林尊,是誰乎。」
「我記得!我當然記得,是不是那個……史豔文?」
「武林尊,藏鏡人,被追殺。」
「欸,武林至尊好好的,為什麼要被追殺?」
「哎。」一直緘默者擱下手中茶杯,「藏鏡人是史豔文的攣生兄弟。」
藏鏡人為什麼是——那人還待發問,只見他兩個同伴互換眼神、壓低聲音。
「聽說史豔文是上一任的武林至尊,提倡仁道,武林一時和平繁榮,結果被皇帝懷疑有異心,導致史家的存在成了皇帝的忌諱……」
「後一任,藏鏡人,呼風雨,與皇帝,安無事,只可惜,結仇敵,遭暗算。」
「所以藏鏡人到底為什麼是史豔文的攣生兄弟?他們不是水火難容的宿敵嗎?」
終於,備受忽視的人忍不住開口打斷二人的討論。
「江湖事,不新奇。」
「還是喝茶吧。」
不知是不宜多談,還是感受到背後老闆炯炯的視線,話題嘎然畫下了句點。
三杯茶仍未動,氣氛頓時有些詭譎——殺氣、或威壓——讓人大氣不敢喘一聲。
唯獨一人,絲毫未覺般,抓了茶杯仰頭便灌。
下一秒,卻無預警噴了出來,引得同伴皺眉。
「這茶……怎麼是冷的啊!」
半杯茶撒了一桌,三人都未及反應過來時,老闆使一條抹布已咻咻擦乾了桌。
喀一響,一杯新滿的茶又擱在了面前。
「只賣冷茶!」
頓時,寒風颼颼,三人哆嗦,卻不敢形色。
「冷茶好啊!」一個爽朗的嗓音自棚外傳來,回首,一男子一手拎著一隻山豬踏入,將獵物擱在一旁,也不等老闆、自個兒就去倒茶,咕嚕咕嚕一口飲盡。
「冷茶,保留原味,強身有益。」
咚、男人將茶杯豪氣擲桌,笑對三客。
至此,三人也只得硬著頭皮喝了。
奇妙的是,方才凶神惡煞的老闆竟未發一語。
「很好很好!看你們年紀雖小……」男子將三人的頭胡亂揉一起,「江湖俠士,就要有這等豪氣!」
「是啊!我們三個——」其中一人拍拍胸埔,「可是要成為武林新三傑的人物!」
「你又知,三傑誰?」
「怎不知道,藏鏡人、千雪孤鳴、任飄渺!聽說他們,是結拜兄弟!」
「你知三傑,卻不知武林至尊是誰,隨風起,真不曉得你的腦袋裡裝什麼。」
「三傑情,誠可貴,丁凌霜,只求劍。」
儘管被同伴接連奚落打發,也不改年輕俠士眼中熠熠神采。
「三傑已是傳說,但是少年啊,闖江湖就要這樣,胸懷大志!」男子禁不住跟著感動。
「聽說三傑,不打不相識,一茶結緣,你說,不就正好是我等三個嗎?」
話題正酣,按捺多時的老闆朝男子使了個眼色。
「千雪——」
「藏~起面容的不容客啊!我空空大師咧!」
你一整天去哪混了?老闆正欲質問,開口卻道:
「溫皇呢?」
名為千雪的男子一笑,拇指比了比茶棚一角、最不顯眼的一桌。
只見一襲藍衣人影、書生打扮者意興闌珊,不知何時,緩緩啜飲著茶。
「收攤!」
「啊?」
老闆一聲令下,弄得三客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
「是啦今天老地方營業結束了,明日再歡迎光臨!」千雪露齒,笑得燦爛。
溫皇抿唇,如常客坐在他的既定位置一般安然。
日漸西垂,夜幕升起。
柴木堆處,火舌燃跳,劈哩啪啦,臨時搭建的支架上,山豬烤得熟了,香氣四溢。
這一晚,月明星稀,晴朗非常。
改換身分、退隱江湖的藏鏡人、千雪孤鳴、溫皇圍著火堆,各據一角。
遙想昨晚,少年意氣風發,轉瞬今朝,中年髮梢添白。
二十多年的交情,多言、亦無語。
藏鏡人抄起千雪的笑藏刀,將烤好的豬肉分成三份,整整齊齊,不消眨眼。
每年此日,不論身在,三人齊聚,不約成俗。
茶,亦早已備好。
千雪看看藏鏡人,再望望溫皇,舉杯。
「以茶代酒!敬,老地方!」
三杯茶於冬夜裡撞擊得響亮,彷彿敲起回憶的鐘聲。
「藏仔,記得那個時候,我們三人遭遇強敵,你的飛瀑怒潮還沒練成,卻殿後為了讓我和溫仔先走,強行陽使陰招,導致經脈閉塞——」
「然後我和溫仔把你拖到附近的懸天練救治,藥材蠱術全用上……」
「七天七夜,還好最後,溫仔在附近找到了欠缺的稀有藥材,你醒轉時,桃花也開了,渡這一劫,我們三人在滿山遍野的桃花中結拜,立誓……」
「千雪,」即便在這般感性的氛圍裡,溫皇的聲音仍然理智清晰,「你醉了。」
「溫仔。」扔開手中嗑盡的豬骨頭,千雪倏地起身,笑藏刀上手,「藏仔。」
「來過招!」
說時遲那時快,火堆兩頭分庭抗禮般的兩人同起身,架式絕劍齊出。
先使招的是任飄渺的飄渺劍。
登時大地為動,劍影刀光,震撼不絕,如同當年,初遇一戰。
「我曾問過你們,江湖是什麼?」
憶想那日,千雪亢奮得恍如一切、歷歷在目。
「藏仔說,江湖,是勝負。」
「我說,江湖,是自由。」
「那你呢,任飄渺?」
二十年前,二十年後,被問者依舊笑而不答。
藏鏡人收掌,任飄渺轉身恢復成溫皇的模樣。
千雪擲刀入土,腳步略不穩,索性順勢大字形往地上一躺!
「心機溫仔啊~」
千雪能從眼角餘光,模模糊糊窺見溫皇的羽扇拂搔。
「你說,這桃花——」
還開嗎?可沒等千雪語盡,他兩眼一閉,滑入了睡鄉。
如果是夢,他願沉浸。
* * *
男人由床上驚醒時,天還未明。
「夫君,你怎樣了?」枕邊女子也因此醒轉,不解地看著自己猶有餘悸般的丈夫。「做惡夢了?」
「沒事……」男人也說不上來是哪不對勁,他下床,「銀娥,我出去透個氣。」
外頭,黑暗的地平線已逐漸泛白,男人發著愣,山巒層疊,陡坡上種植著茶樹,於闃夜中,淡香瀰漫——總能讓人不由自主,神清氣爽。
男人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,卻記不住內容。
在夢裡的他,好像完全不同姓名,可他絞盡腦汁,脫口而出的卻是:
「藏仔?溫仔?」
男人側著腦袋,心想這肯定不是自己的名字。
「溫仔?藏仔?」
明明是陌生之名,為何有種熟悉?
至少他能確定,在夢中,是於他至關緊要之人。
連他都不明白,這種不言而喻的堅信,從何而來——
直到妻子的喚聲悄至。
「夫君,喝杯茶吧。」男人轉頭,正好對上妻子溫柔如水的目光。
他接過了茶,喝一口、卻皺眉。
「夫君,茶不合口嗎?」妻子不禁有些擔憂。
男人盯著熱騰騰、溫度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的那杯茶,微愣。
茶,還是冷的好——思緒翻轉,他想也想不通,這念頭何以從天而降。
是因為那個他不記得的美夢嗎?
男人恍然憶起,入睡前,一名藍衣訪客出現在自家門口,卻又離去。
他此時仍記得,對方衣襬隨風飄揚的弧度。
「銀娥!我出門一下!」
男人衝入屋內,披衣。
曙光劃破渾沌。
漫長夢終,縱使再美,待天透亮,一日又始。
蒙面之客大步前行,光天化日,難免引人注目,但這江湖,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有,區區面具,反倒稀鬆平常了。
見不遠處有一小攤,蒙面客入座,開口點了一杯茶。
茶送至,蒙面客都還沒喝一口,便斥著退了回去給老闆。
「沒有冷茶嗎?」
「客倌,冬日雖盡,春天近了,但不是炎夏啊!」
「有人規定要夏天才能喝冷茶嗎?」蒙面客一拍桌,耳卻敏銳捕捉到誰的輕笑。
他怒而回首,只見一藍衫背影,搖扇翩然而去。
其桌,茶杯已空。
* * *
光陰似箭,三年飛逝。
上任武林至尊藏鏡人名猶在,卻已非江湖人關心的話題。
日新月異,唯還珠樓,鳥囀蟲鳴,運轉如常。
「主人,關於當年與藏鏡人和千雪孤鳴生死共度之事,你已反覆講述多次。」
當年的少女鳳蝶亦亭亭玉立,繼承了其主人的伶牙俐齒。
「寒心啊,吾的蝴蝶有了心上人,就不搭理她的主人了。」
「無聊!」
趁著鳳蝶專注打掃,方從難得的夢中醒轉,一向慵懶的溫皇緩緩起身。
「主人?」
待鳳蝶抬首,才發現溫皇走至房門口,不知何時變成了任飄渺。
「你又要出門去?比劍嗎?」鳳蝶的聲音不覺提高。
這三年,一向待在還珠樓悠然自得的任飄渺居然頻頻出門,四處暗訪高手比劍。
「鳳蝶。」任飄渺步至門口,忽地停下。
「又神神秘秘。」
鳳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只見樓外一片青天燦然。
「你說江湖,是什麼?」
半晌,任飄渺才幽幽開口,使鳳蝶沉浸於春天美景中的一顆飛揚之心,乍然落歸塵土。
「我怎知道,我又沒闖過……」她垂首,再次揮動手中掃把。
煙塵飛揚,於熾陽下閃爍,亦勾起了鳳蝶埋藏腦海一隅的回憶——
猶記三年前,那一天,她也拿著清掃用具,正打掃著樓主的房間。
同為三傑之一的千雪孤鳴正躺在床上,醒了,卻兩眼直瞪天花板。
不一會兒,溫皇來了。
『你就這樣讓藏仔走了?』
『是羅碧要我別讓你去找他。』
『你——任飄渺、溫皇——這輩子什麼時候照人說的做過?』
『千雪……』
其實他們間的對話,年少的鳳蝶不清楚緣由,有聽沒懂。
大人的事,她無法置喙。
鳳蝶只能怔怔地透過櫃子上那面又圓又亮的鏡子,默默注視著鏡中,應是摯友的二人起爭執。
『你若不願幫藏仔,我一人也要去。』
千雪孤鳴翻身下床,便打算離開,溫皇見狀,也不制止,然而,在目送千雪穿好外衣、拿了刀轉身就要往外衝時,溫皇仍喊住了他。
『你傷未癒,這是藥丹。』
千雪未應聲,看也不看,匆匆收進了衣服內袋裡。
而眼尖的鳳蝶認出,那樣物事,應是千雪孤鳴還昏迷時,溫皇要她去取來的蠱。
她也清楚那是何蠱——孟婆——如其名,能使寄宿者忘卻過往,再世為人。
還有一點鳳蝶不曾明白的,那一天,她的主人為何前後要她準備了兩次同樣的蠱?
以及他三年來反常的舉動——
「主人……你果然,是寂寞了嗎?」
「鳳蝶?」
待一名年輕劍客的呼喚拉回鳳蝶的神智,任飄渺已不知所蹤。
這一年,懸天練,巨瀑奔流,雄吼襲天,回音不絕。
又到了桃花含苞待放的時節,一點一點嫣紅在山坡上,等待最美的時機。
早已換下任飄渺的裝束,溫皇信步而來,羽扇所至處,蝶舞悠揚。
『主人,孟婆之蠱,可有解藥?』
『再世為人,亦是一幸。』
『主人又在裝神弄鬼。』
『鳳蝶,此蠱無解,但方法,也不是沒有。』
『什麼方法?』
『自是……以毒攻毒,以蠱解蠱,能影響精神之蠱,必以同種類別之蠱破之。』
『主人是說,夢蠱?能使操縱者借蠱,入侵寄宿者的內心世界?真這麼容易?』
『鳳蝶啊,人的記憶,鏤刻在歲月裡,人的過去,沒那麼容易,說忘就忘。』
『主人你說的,是已知有人從孟婆中恢復,還是你的希望?』
『……哈。』
回憶中的片段乍現即逝,溫皇於往年三傑聚首之處落座。
隻身前來,獨自等待,此三年來,年復如此。
空寂的石桌上,不見茶,遑論酒,連個能閒嗑牙的東西都沒影。
溫皇的手指把弄著自己吋不離身的扇子,彷彿其為劍柄。
懸在心頭的,是誰鍥而不捨的提問。
「江湖是——」
自語間,溫皇依稀能聽見,兩雙從不同方向而來的腳步聲。
「情義。」溫皇笑道。
只聞懸天瀑布轟隆,桃花——很快要開了。
* * *
三奇桃園結義始
傑影懸天命酒交
萬水千山遙遙路
歲月長歌老地方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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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禁了趕緊充當元旦賀文~
其實是第一次寫三傑友情向,那時超擔心能不能寫出三個人的友情(沒寫過兩人以上)
這三人真的很適合武俠,有機會(不知啥時)會想寫這個的完整版(大長篇?)
真的真的好愛三傑一同出生入死的交情,沒有言語沒有筆墨能形容他們的情有多真嗚嗚嗚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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